9月28日晚上六點, 電視新聞的一段文字刺痛著我的神經.
“警方使用催淚彈驅散示威者”.
螢幕中, 警方向著一班高舉雙手的示威者, 掉出一個又一個催淚彈. 我頓時嚇得目定口呆. 腦袋一片空白.
一把聲音, 把我從空白中驚醒過來.
“爸, 我要參與佔中.” 我十八歲的兒子說道.
我迅間由恐懼轉成憤怒.
“你傻左呀? 你睇下新聞, 情況已經失控, 警方已經使用催淚彈, 之後仲可能會開槍架. 你有幾多條命? 人去佔中你又去佔中, 貪好玩趁熱鬧? 你唔好人地講乜你就做乜, 用個腦思考一下. 果幾個佔中三子去左邊? 你睇下, 依家成班對抗警察既示威者落慌而逃, 有幾多人死幾多人傷都未知. 人地出豉油你出雞. 出左事邊個負責? 你…………..”
“爸, 我要支持真普選.”
“你要支持真普選? 你知咩野係真普選? 憑你地鬥得過中央? 有冇睇過六四呀? 果啲民運人士依家點樣? 你可以做啲乜呀? 唔好咁傻啦.”
“爸, 我明白我一個人不能做些什麼, 甚至現場多了或小了我一個也沒多大分別. 同學們說今次要去爭取真普選, 我也不太相信就這樣示威就可改變中央. 但我問你, 你想有真普選嗎?”
“真普選? 當然想啦, 但係中央冇可能會應承囉, 就如你所講, 示威就可以改變中央? 絕對冇可能!”
“爸, 如果係想, 為什麼我們不去爭取, 是你從小就教我, 什麼也要靠自己去爭取. 就算最後什麼也沒有爭取到, 至少, 在人生中, 在歷史中, 我有去爭取過, 這事實連上帝也不能抹掉. 至少, 我曾經吶喊過一聲, 我要真普選.”
“你唔怕俾人拉? 留左案底就冇晒前途喇. 你唔怕死? 現場已經有好多人幫我地爭取緊啦. 你有必要去以身犯險咩?”
“爸, 在現場中的都是熱血的人, 如果不是, 他們都會選擇和我們一樣, 在家裡等, 等待天掉下來的真普選. 之前我也是留在家中, 在網上安全地支持真普選, 我就如縮頭烏龜一樣, 想要但就不敢去爭取. 我明白佔中是犯法的, 但你認為大家留在家中, 在網上投一票支持, 或者每年7月1日在街上走一圈, 中央就會有一日給我們真普選嗎? 而且, 這些我們都已經做過了, 有用嗎? 我們還可以做什麼? 這幾天我一直在掙扎, 同學們都去爭取真普選, 我沒有去. 我不去不是因為我不想有真普選, 而係我怕, 我怕會被警察拘捕, 我怕留案底, 我怕被你罵. 但是, 當看見警方掉下催淚彈的時候, 爸, 你有什麼感覺? 我並沒有恐懼, 反而感到熱血沸騰. 為什麼警方會這樣對待這些示威者, 他們很多只是學生, 他們高舉雙手, 他們有什麼武器? 手上的雨傘? 如果現時不站出來, 不給他們一個支持, 到爭取到真普選那天, 我還有面子要嗎? 我們走出了這一步, 選錯了, 我們自己會承擔後果, 但若果選對了而沒有去做, 我們會悔恨一生.”
兒子的說話如雷貫頂.
我心裡想, 我想要真普選嗎?
想.
那我有沒有想過去爭取?
有想過.
那我有沒有去行動?
沒有.
為什麼沒有?
我怕. 人到中年, 面對過太多的現實, 多了一層恐懼感. 我怕被警察拘捕. 我怕上法庭. 我怕失去工作. 我怕生活不安穩. 而且, 我們是絕對鬥不過中央的, 還是等吧.
等什麼?
或許中央真是會給香港人一個真普選吧.
你不問, 別人會自動給你嗎?.
…………或許, 其他人真的會成功爭取吧. 我沒有答案, 就是等.
我們老一輩的, 已上了年紀. 或許有沒有真普選, 對我們沒有什麼差別吧.
但年輕一輩的, 還有很大段路要走, 他們的命運應該掌握在他們手裡. 真普選對他們有多重要? 我們不能代他們下決定.
他們不需要真普選, 可以. 他們選擇等待真普選, 可以. 他們主動去爭取真普選, 也可以.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.
多年的生活, 或許得出了一些我們自己的 “觀點”. 但是我們應該將我們的觀點加諸於我們的下一代嗎? 我們的思想, 就一定要是他們的思想嗎?
不是! 他們絕對有他們自己的思想.
十五年後, 我們的社會, 就是由這班學生來主宰.
我痛罵了兒子一頓. 但他那熱血的回答, 令我只能痛罵他, 卻不能反駁他.
我痛罵他, 並不是因為我不想支持真普選, 而是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, 而是我怕他有危險, 而是我怕有可能失去這個兒子.
晚上七時三十分, 我看著兒子的背影步出了大門.
而我, 三分鐘後, 也步出了這個大門.
我要支持我的兒子, 並且要守護著他.
徐零@零觀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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